【劫影】碎片

• 劫影、清水──難得沒什麼要注意的一篇（诶）

星幽界本無四季，近幾日不知為何，大宅籠罩一股濕悶難耐的炎熱。

「地熱吧。」

瑪格莉特抹著臉上的汗水，細心的將庫勒尼西的長髮挽起。

「說不定是炎魔遷移。」「他們還能遷到哪去？」

不知誰說，又誰吐了槽，反正大宅陷入一段沒有豔陽的盛夏暑熱中，範圍還壟罩整個魔女山谷的地區，非常公平均勻的虐燒每一個亡靈，甚至將幾乎足不出房門的人給逼出惱怒。

「都死了為什麼還會熱？」

最後不知是哪個義勇之人，向沒有五感人偶提議暫時離開尋找避暑之處，在這暑熱過度時節。

他們來到了烏波茲的黑湖，那是近處難得廣闊的湖泊，先鋒戰士集體收服了湖中之主，一群人就罷到的在湖邊紮營停留，畢竟還有什麼地方比有水的地點更加的消暑清涼？

年長的戰士在湖畔烤起觸手跟一些野食，孩子們無暇顧周圍的脫光到剩底褲就跳入水中，少數幾個女性找了陰涼處在一邊閒聊和終於可以午睡的古魯瓦爾多一派和諧，除了艾妲忙著將機甲停進水中冷卻仍然忙碌，每個人都短暫的得以放鬆。

突然，幾聲尖叫，湖面上先起一波騷動。

「傑多！把褲子還來！」

傑多泳技意外極佳的靠著湖水遮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幾個戰士底褲偷走，忽然就下空的阿貝爾跟利恩只能立刻蹲入水裡避免周圍的女孩太過驚嚇。

「有種就來拿～荒野的鴨子！」

傑多作一個鬼臉，朝湖的中心游去，利恩飆一聲粗話，被挑釁的兩人也潛入水中追逐。

黑湖的水並非如其名的汙濁不透，也許是此地的光線不明，或者是湖水中的住民之多，實際上視線的確模糊不清。

不可深入。

誰在耳邊說了那麼一句話，利恩瞥一眼游在不遠處的阿貝爾，對方仍努力的筆直朝前似乎沒有感覺。

離開，這裡是不可被發現的地方。

利恩發現與阿貝爾的距離開始拉開，不知道自己變慢還是對方加速，然而即使他再努力卻仍改變不了遠離的速度，四周正在逐漸變暗。

是不可被憶起的片段。

上去，離開水面，利恩首先想到的反應，但是當他改變方向時，才發現他無法找到水面的光源，他究竟朝上還是向下在這無中的空間。

他不禁嚇的漏出不少氣，那些泡泡在他周圍旋轉，最後散開。

這裡是哪？利恩慌恐的張望四周，目光所及卻只有幽深的黑暗。

利恩闔上眼，冷靜自己，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下沉或漂浮，自己卻又不像陷入昏迷，再說在這個已死的世界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他這樣說服自己。

想些什麼讓自己醒來。他在心底說，想一些什麼讓自己冷靜。

風。

一道微弱的光撫過眼皮，利恩睜開眼睛。

荒野，一整片無盡的灰土荒野，自腳邊延伸到盡頭的地平線，邊境透出黎明的白光，曬上利恩的肌膚讓他清晰的感受到那輕微的刺熱。

此時起風，細沙跟石碎被風帶起，擦過臉頰和肌膚的疼痛讓人不得不抬起手擋去迎來的風塵，突然，一個東西蓋到自己頭上，那是一頂帽子，寬邊深褐色的帽子。

「這樣直接吹會受傷，把披風穿上再出來亂跑。」

利恩仰起頭，他必須如此才能看到那下巴上滿腹的鬍渣跟咬在嘴邊的菸頭，漸強的風讓他無法看清那個男人的臉跟望著自己的神情。

「走吧，暴風要來了。」

那個男人說，他的話跟身影都捲在狂風中，被黑暗吞噬。

些許氣泡從眼前飄過，利恩知道又恢復了最初的困境，剛才那些大概是所謂幻覺的東西，他成功的使自己冷靜，然而要脫離困境似乎還仍需努力。

利恩在水中游動，他無法分辨該向哪個方向移動，甚至連自己是否有移動都不清楚，努力一陣子之後放棄，至少知道目前的狀態並不會溺斃。

接著他再次閉上眼，回想一些能帶來光亮的事物。

是一點星火，菸頭的火光在漆黑的室內顯得異常溫暖明亮，想伸手抓住那點溫暖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利恩？」背著窗外的夜色微光，那個男人走近將自己壓回床鋪。「傷口還會痛？」

輕輕搖頭，自己好得很利恩狠清楚，他只是受不了這空間裡瀰漫的藥水味跟血腥臭，他想要到窗邊去吹風足以令他思念的風，但是那男人說有暴風而將窗給關上，他想要抓住那點黑暗中的微光，可以收在掌心的熱度，然而卻被男人給按熄在杯子底，利恩感受到那個男人替他將被子蓋實，接著伸手撫摸他的額頭。

至少那緊貼手心的溫度很溫暖，他很喜歡，利恩舒服的再度闔上眼。

四周的泡沫變多，利恩注意到在這黑暗之中的泡沫其實本身就帶有微光，那些泡沫不知從何而起，開始圍繞在身體的四周旋轉。

水流動的感覺推動著四肢，利恩幾乎是完全失控的在原地旋轉，這種感覺很熟悉，這樣的恐懼跟無助，曾經深刻到靈魂深處而無法忘記。

暴風將至，利恩閉上眼。

很冷，那是利恩唯一的感受，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允許他發抖跟怯懦，視線所見的光，是渦那詭調的色彩，利恩無法分辨是天空碎成一片還是他的世界正在崩潰。

快走！

連發的子彈準確的擊碎由上落下的碎石，那曾經是天花板的一塊，利恩望向遠處，那個男人只給他一個眼神就朝著崩塌的一方離開，消失在艷麗光輝的夜色。

利恩想追上去，但是他明白那個男人所希望得並非如此，他朝相反的方向，背著那他所迷戀景色，那個他從小就嚮往的奇異光芒，逆著狂風跟飛沙走石前行。

他發現殘存的同伴，也被發現，然後在斬殺跟逃竄之中跑著，黑暗的暴風漸漸將天空光芒吞噬，但是他仍然朝前走。

因為那才是他心所向往之處。

當身體幾乎被捲起，利恩無法清晰思考自己究竟在水中還是風裡，這一切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他聽見耳邊有許多聲音在呼喊他的名字，卻又聽不出到底是誰、是什麼，或是在喊著怎樣的內容。

他驟然睜眼，是阿奇波爾多背著光的臉。

「利恩？」

他全身濕透，阿奇波爾多也是，帽子已經不見，髮末甚至還滴著水非常狼狽，而他正躺在濕透的手臂上，可以感受到浸滿水分的潮濕皮革味，怎麼有人沒脫大衣就直接去玩水呢，利恩狠沒腦的想著。

人偶跟其他戰士出現在視線內，他們告訴他，他突然消失在水裏，阿貝爾回頭時她失去蹤影，他們甚至讓機甲企圖抽乾湖水，最後是阿奇波爾多潛入水底找到被水草綁死的他。

真可笑。利恩聽到他人的描述自己不自覺笑了出來，卻被水嗆的咳嗽連連。

人偶伸手，冰冷的指尖碰觸利恩的額頭，讓溺水的嗆傷順間好了許多。

「謝了，大小姐。」

利恩道歉，同時人偶的手輕輕的覆上一直垂在一邊的右手，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握著什麼，他舉到眼前攤開掌心。

明亮的澄黃光暉閃爍，一塊奇異礦物的碎片靜靜的躺在手中。

「這是記憶碎片，利恩，你想起什麼了嗎？」

人偶無音調起伏的開口，利恩朝她看一眼，又轉頭望向一邊的阿奇波爾多。

「……一些很溫暖的事。」

利恩閉上眼，陷入回憶。